寂静岭/沉默之丘/Silent hill 4--华特x亨利【Lie in Lie】序章及第一章

【序章】

 

是哪个小孩,哭的那么伤心、无助?

 

找不到妈妈的他,独自一个人徘徊在地下铁,来来往往赶着上班上课的人群冷漠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没有人愿意帮助他,甚至他的哭声被掩盖在嘈杂的人声里,就像是被全世界放逐了一样、多么骇人的寂冷。

 

他好怕,妈妈,妳到底在哪?

 

「你怎么了?」有个人注意到了他,那人有着一头金灿的发,用黑色的发圈简单的在脑后绑成一小搓的马尾,胸前挂着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尾端系着倒吊的十字架,很特别的一个大哥哥。

 

也许是大哥哥的声音太过温柔,像是能够掐出水一样;也许是大哥哥还愿意蹲下来与自己平视,耐心的等自己说话,感觉这个人应该可以帮自己找到妈妈,少年一边用过长的衣袖抹掉眼泪一边答道:「妈妈……我找不到妈妈……大哥哥你有看见我妈妈吗?」

 

那双祖母绿的大眼盈满了泪水,我见犹怜,奶声奶气的童音稚气未脱,很明显还没达到变声的年纪,而这些却都不是金发男子跟他搭话的理由,而是因为他口中一直叫着妈妈这两个字,吸引了他。

 

「别哭,我可以陪你找,好吗?」

 

 

 

 

【第一章】

 

亨利就这样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吊在天花板上旋转的电风扇,也许是快要坏掉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吹出来的风也不怎么凉,才发现自己流了一身的汗。

 

那又是一个奇怪的噩梦吗?不,比起前天做的那个梦──那个充满铁锈味的房间、被反锁的门、从墙壁里钻出来的鬼魂相较之下,今天这个还算好多了。

 

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自家房间,在梦里却成了恐怖又肮脏的陌生地狱;明明在现实生活中没有碰过面的陌生男子,却在梦里给他一见如故的怀旧感,好似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只是不小心被他遗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他甚至觉得胸口还有些热热的,明明只是个梦,却真实的让他悸动莫名。

 

不知为何他很笃定他见过那个男人、那个在梦里说起话来非常温柔的男人,但再怎么努力却又想不起更多的细节,只能当自己是睡昏了头、想太多了吧,亨利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子,自从搬进来这间公寓之后,头痛的次数随着梦境的造访越发增长。

 

明明搬进来以前,他并不是个容易做梦的人。总是一夜好眠到天明,可这情形在他搬入这栋公寓的302号房的时候就改观了,他几乎每天做梦,而且真实的让他以为会醒不来。

 

从墙壁里钻出的鬼魂造成他的头痛欲裂,红色铁锈的房间,吵闹的电视还有挂在墙上奇怪的画,对……画中好像是二十一个人,可那代表什么意思呢?

 

再想下去好像也没甚么意义,不过只是个梦而已,不是吗?亨利一开始的确也这么想,可当他发现自家大门就跟梦里一样被反锁的时候,就不是可以置之一笑的小事了。

 

大约五天前,他第一次梦见那个铁锈房间的时候,原本要去上班的他却在走到大门口时愣住了,那扇门被五六条锁炼从内锁住,上头还安了一个好大的锁头,无论他拿什么工具都撬不开那个锁、斩不断那些链条。

 

他原本退而求其次想从窗户爬出去求救,却发现无论房里或是客厅的窗户都像沾了强力胶阖的死紧、变得比强化玻璃还悍,打不开也敲不破。打给911,电话线不知被谁剪断了;收音机跟电视都坏掉了;拍窗户想跟住在正对面207号房的住户求救,无奈试几次都不行,像听不见似的。

 

他就像是被隔离了,收不到外界的讯息,外面的人也听不见他。

 

奇异的是时钟也坏了,这让失去时间概念的他只能靠日升日落推算出自己被关了五天左右,令人更不可置信的是他冰箱里的食材早就用光,只剩一瓶巧克力牛奶和白酒,在这种情况下被关了这么久,照理来说他应该会感觉很饿,可他竟然没有任何想进食的欲求,到底是肠胃瘫痪还是自己发疯了?

 

亨利随手将冰箱门关上,经过大门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倒不是因为已经看习惯的锁炼,而是那门板上浮现了两行血红色的字,刻着:

 

Don’t go Out!!

 

Walter

 

咦?是他眼花了吗?亨利有些傻住地揉了揉眼,他伸手摸了摸那两行突然浮出的字,确认并非是他被关太久产生的幻觉,的确是在他眼睁睁盯着门板的时候,像铭刻的血迹浮出来那样诡谲。

 

他的指尖停在Walter这个字上好一会,华特……华特……他总觉得这名字并不陌生,可再想下去脑中依旧是令人微疼的空白。

 

匡地一声,外头似乎传来有人掉东西的声音,亨利马上从猫眼望出去,原来是住在他隔壁的艾琳正弯腰捡东西,手中还抱了一个好大的纸箱,虽然他们不是很熟,可是终于看到一丝希望的亨利赶紧拍门大呼求救,力道大得门板都发出碰碰的声响,期望她能察觉到这房间有点诡异,找人来救他。

 

只可惜他的声音好像传不出去,艾琳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房间,就抱着牛皮纸箱离去了,这让再次确认被完全孤立的亨利咒骂了一声,泄气的将额头抵在门板上嗫嚅道:「谁都好……快点救我出去……」

 

他已经快要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五天都反复做着奇怪的噩梦、起床后发现自己出不去,肚子也不会饿、别人听不见他的声音,要不是心脏还在跳动着,亨利真的会以为其实自己已经死了,就像那些电影一样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拜托……谁都好,带他逃出这个房间吧。

 

像是响应他的呼唤,突然乓地好大一声,是从厕所方向传来的,亨利原本以为已经不会有任何事情能够吓倒他,还会有什么事情比莫名关在房内还糟呢?

 

有,当你发现自家浴室的墙壁上莫名多了一个大洞时。

 

亨利连忙赶向自家的浴室,才发现惨不忍睹的状况,他的墙壁像被挖掘机硬生生敲出一个洞,洞说大也不大,足够一个人勉强钻进去的大小,可是敲洞的人显然非常粗鲁,把镜子打破了一半不说,就连放在马桶旁边的卫生纸都掉在地上,到底是谁做的?

 

亨利弯下腰来检视那个突然出现的洞,他有些试探性地往黑漆漆不知通往哪边的洞问:「有、有人在那边吗?」

 

回应他的只有飕飕的凉风,以及不知尽头在哪的不安全感。

 

这个洞难道是凭空出现的?亨利吞了口口水,不由自主拔下卡在洞口上的铁锈水管,虽然他不知道是谁打破了这面墙壁,也不知道这个洞会带他到哪,可这是五天以来唯一出现可能通往外界的道路,他就算有些害怕还是要赌上一赌。

 

心意已决的他皱了皱眉低身爬进洞里,才发现里头没有想象中的宽敞,像是在狭窄的水管勉强匍匐前进,亨利唯一感谢的就是这个洞穴没有下水道的脏污臭味,爬了一阵子之后突然眼睛一阵刺痛,亨利微微瞇起眼睛来,他似乎快爬到通道的底端了,原来这洞穴真的是通向外界的道路吗?那束从出口射进来的曙光振奋了他萎靡的心情,一想到等会就能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被卡得死紧的肩颈也不那么酸疼了,只是一个劲的死命往前,光线越来越强、越来越强,伴随着咻咻的风声吹凉他汗湿的面颊,就在伸手可以触及光线的那一瞬间,亨利突然就像条绷紧的弦陡然放松,又像是被人从后脑敲了一棍,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是否重获自由就失去了意识。

 

※※※※※※※※※※※※※※※※※※

 

他又做梦了。

 

梦里面有个小男孩哭得很伤心,在人来人往的地下铁车站,盛满着泪水哭喊着母亲,却没有人愿意帮助迷路的他。明明人群就这么多,可在小男孩眼里他们却像是幽魂一样飘过来又飘过去,没有一个人听得见他的求救,他是做错了什么坏事了?妈咪不要他了吗?

 

然后他看见了他。来人笔直的走了过来,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有着一头金灿的发,手里扣着一本红色封皮的书,他看起来不像牧师,因为他没看过会将十字架倒挂的牧师,但小男孩相信这个唯一一个愿意蹲下来与他平视的大哥哥是好人,因为有着好漂亮、好漂亮的绿眼睛哥哥说,要陪他找妈妈。

 

「是吗?你找不到妈妈吗?」男人的语气好像很悲伤,好像他也找不到妈妈一样,感同身受到肋骨都会疼痛的地步。他摸了摸对方柔软的棕发,如他所承诺的一样,轻轻牵起小男孩的手,上上下下搭着电扶梯,像是要把每一吋地铁的土都找遍了,而到最后那嗓音很温柔的大哥哥还将他背了起来,以防因为他太矮而没有看见母亲。

 

可惜,最后一大一小一无所获坐在地铁的椅凳上,看着地铁缓缓驶入站内,人潮从车厢涌出之后又换另一批新的人拼命的挤进车厢。

 

小男孩垂头丧气的,可是这次有大哥哥在他身边,他要勇敢一点不可以哭,正这么想的时候脸颊突然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他惊讶的缩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再一瞧原来是一瓶巧克力牛奶,小男孩破涕为笑的从大哥哥手里接过饮料,冰冰甜甜的,舒缓了小男孩紧张不安的心情。喝到一半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亨利,亨利你在哪里?」

 

那是妈咪的声音!小男孩的绿色大眼陡然迸出了光芒,也大声叫着妈咪、妈咪,过于开心的他冲过去扑进母亲的怀抱,根本没察觉还坐在椅凳上的男人转深的表情。

 

而当他回头要答谢大哥哥时,才发现男人早就离去。

 

※※※※※※※※※※※※※※※※※※

 

亨利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以危险的姿势倒在电扶梯上,一不注意很可能就会滚落,他连忙坐起来,却发现这条电扶梯长得十分离谱,根本就看不见尽头,而他的头又疼痛异常,彷佛是遗忘许久的记忆要从最深处破土而出,他一边揉着太阳穴缓解不适,一边干脆坐下来等待。

 

那个梦……跟这五天关在那房间里恐怖的噩梦完全不一样,与其说是梦,不如更像是记忆的回流。亨利若有所思的看着右手,竟然还残留着热度,彷佛才被谁牵过一样,烫烫的。

 

那个金发男人……他好像在哪见过?那个笑容,那个倒吊的十字架,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陌生,相反的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尤其是那小男孩……应该就是自己吧。

 

就在亨利一边左思右想之际,长得过头的手扶梯竟也缓慢驶到了尽头。走了几步便发现这是灰原镇的地下铁,地下铁的二号出口就通向亨利所居公寓的几步之遥,可说交通非常便利。

 

原来那个莫名奇妙的洞是通向住处附近的地下铁吗?亨利虽然搞不太清楚这洞怎么通的,更别说那长得不象话的手扶梯,但无论如何他终于逃出来了,只需穿过地下铁就能走回自家公寓。明明应该要很兴奋才对,可不知为何亨利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大的地下铁,就算不是上班时间人潮应该也很多才对,怎么现在却静悄悄的,别说人了,半个影也没见到。

 

死寂的气氛让他忍不住握紧方才从洞口拔下来的水管,以防有什么万一。他小心翼翼的往前,隐约看见远方有个窈窕的背影,这是他被关了五天以来第一个接触到的『外界人士』,按捺不住的他小跑步的奔向前去,还没开口叫她的时候,那名女子却像是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身来,那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一头偏亮的棕色长发梳成发髻盘在脑后,留了几条吹卷过的浏海垂在耳侧,她穿了一条拉丁风味的短裙以及低胸的粉红色贴身短T,露出一截小蛮腰,这让亨利有些不知道该把眼光放在哪。

 

那双会勾人的棕色眼眸富饶趣味的盯着亨利瞧,似乎第一次看见没有猛盯着她的胸部或是长腿的男人,觉得十分有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呢?」

 

「亨利。妳呢?」

 

原本以为普通的回答却引来女子一阵讪笑,她挑了挑眉以不可置信的口吻反问:「这是我的梦而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将戴着粉红色腕套的右手插在腰际上,歪了歪头以诱惑至极的口吻轻吐:「我叫辛西亚。」

 

「妳……的梦?」亨利有些犹豫,他虽然很开心能够见到人,可他不觉得这是梦,太过于真实了。

 

辛西亚又发出那种媚惑式的笑声,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坚定又轻松的道:「没错,它『只是』个梦,但也是非常恐怖的噩梦。我希望能快点醒来。」

 

亨利沉默了一会,「所以妳认为这只是个梦?」说实在他也很希望这只是个梦,但还在微微抽痛的脑袋一直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嗯?如果这不是梦,那还会是什么?」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一点也不想考虑其他选项,发现亨利将头撇过去在想些什么,这是第一次她遇见不怎么想向自己搭讪的男人,让她觉得又新奇又好笑,她一边朝亨利靠近一边道出自己的目的:「无论如何我想离开这里,但怎样也找不到出口……」

 

这不解风情的男人已经是整个人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了,辛西亚却也是个中老手没这么好就打退堂鼓,她主动将还在思考事情的亨利转过身来,两只手就搭上对方的肩膀以柔弱的语气问道:「嘿!你会帮我找到出口吗?」

 

亨利不小心瞄到辛西亚的上身,才发现对方的低胸Tshirt根本已经露出黑色的内衣,挑逗味十足的对方还趁胜追击的继续趴在他的身上说:「说实话我一个人会有些害怕呢……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些『特别服务』的……」

 

她眨了眨那双荡漾着波光的杏眼,伸出一根食指从亨利的下巴摸了过去,然后欲擒故纵的又往后转身退了几步,伸手整了整自己的发髻轻笑道:「因为这只是个梦嘛,我也要替自己找点乐子。」

 

脸红的亨利望着女人扭腰摆臀的背影,不禁有些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挑逗性十足的女性。而且他一直感觉得到这个地下铁散发着诡谲的气氛,实在很难像辛西亚这样轻松得起来。或许是他自己太过于紧绷了吧,亨利苦笑着摇了摇头,握着水管追上前去。既然都是两个被困在这里的人,有个伴一起行动也是好的。

 

越往前走亨利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疑虑,这里的地下铁先不说只有招牌上写着『灰原地下铁』跟他印象中的一样之外,其他都不像。先别说没有人出入这点,挡路的空架子以及施工用的三角架都随便乱放,更别说裸露在外的管线看上去十分危险。

 

但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就没想那么多了,只见她一扫方才的风情万种,手捂着肚子状似非常不舒服的样子,终于在女厕前她忍不住叫住走在前头的亨利:「等、等一下。我想吐。」

 

亨利想要上前关心,可动作比他快的辛西亚已经半弯着腰推门走进女厕,亨利不敢跟着一起进去,只好待在外头等着。可这一等就足足过了快要十几分钟,他双手环胸倚在墙上继续耐心十足的等。

 

咿……呀,是厕所的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但令亨利匪夷所思的是男厕的门开了,啪的一声,一只全身绿色腐烂的狗被抛了出来,就扔在他的跟前,垂死的狗发出一声惨痛的嘎呜便没了气,半张的嘴吐着过长的舌头,那长度几乎跟它的腿一样,血液从牠的腹部蔓延开来,更令人讶异的还在后头,两条跟牠长得一样的狗从男厕走了出来,牠们的眼睛像是瞎了一样半瞇着,用着鼻子在地上嗅探着,血腥味让牠们异常兴奋的吐了吐舌,紧接着插进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同伴开始吸吮着。此情此景已经超乎常理可言,亨利突然可以理解辛西亚坚持这是恶梦的理由,因为只有在梦里,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合理的。

 

辛西亚……亨利有些担心起进去女厕太久的她,毕竟男厕才冲出三条恶心的狗,他不能保证女厕没有同样的怪物,虽然是一面之缘,但亨利觉得她真的进去太久了,握紧手上的铁锈水管,悄悄的从正在大快朵颐的两条狗旁边绕过去,那两条狗似乎饿得紧,没注意到轻手轻脚的亨利。

 

就这么顺利的进入女厕之后,亨利两腿像是要发软一样,方才也许是被狗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那两条像是殭尸片走出来的怪物会将自己生吞活剥,连对同伴的尸体都可以不留情的分尸了,他仰天嘘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之后才开口唤道:「辛西亚?」

 

却没半个人回应他,一想起方才那两条狗,亨利也顾不上绅士不该擅闯女厕这种芝麻小事,连忙将女厕每个门都找过了,但方才那个女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半个影也没见到。

 

难道是……亨利摇了摇头,因为如果有狗撕咬辛西亚的话,至少会留下一些搏斗或是血液的痕迹,但这间女厕却十分安静,隔着门板还可以听见外头的狗发出呼噜噜的声音,那到底她去了哪里了?

 

此时亨利注意到女厕最底端的墙壁上有个非常大的洞穴,跟自家浴室的比起来,这个洞穴看起来十分圆滑,像是用大型圆规描出来的那般无懈可击,然而洞穴外圈还画了一圈红色的符咒,那到底是图画还是文字亨利完全搞不懂,他只在意为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到这种洞穴,像是在邀请自己再次进入一样,幽静的洞穴微微的吹出凉风。

 

亨利此时有些犹豫,难道找不到出口的辛西亚也是钻过这个洞逃离的吗?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最有可能的就是钻过眼前的洞,虽然不知道要通向哪,但比起跟外头两只恶心的狗搏斗,亨利还宁愿勇敢尝试钻过这个洞。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己的床上再度醒过来。

 

亨利仰躺着,看着天花板悬吊的电风扇依然在做最后的努力,发出嘎嘎的声响,他捂着有些微疼的头从床上坐起来,是他在作梦吗?他怎么又回到了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就跟他离开时一样,

 

可他发现自己竟然穿着鞋子躺在床上,这真的只是梦吗?可那个女人,那些狗,那个诡异的地下铁都是那么真实,比以往他所做的梦都还要真实,他似乎还感觉得到辛西亚温热的指尖划过脸庞的触感。

 

亨利翻身下床急忙走到大门,失望的发现大门上的锁链还是纹风不动,像是最尽责的守门员一样防得滴水不漏,他叹了一口气往猫眼看出去,希望这次能有人从他房间经过,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求救的声音别人能听得见,但总是要试过几次才甘愿死心。

 

咦?亨利有些愣住了,倒不是因为空荡荡的走廊让他丧失一次求救的机会,而是……走廊上那排血手印是怎么回事?原本该是洁白的墙壁竟然凭空给人按上十五个血手印,暗红色的血迹对照着白墙更是分外刺眼,此时他听见隔壁的房门开关的声响,原来是住在隔壁的邻居艾琳拿着扫帚出来,非常热心的在打扫这条走廊,他不奇怪艾琳跟上次一样没察觉自己在呼救,他只不解为何她没有发现墙上那排血手印,像是在预告着什么一样,看久了怪让人不舒服的。

 

另外门缝下面还塞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却只写着一行字,文法还有些错误,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笔迹,却搞得他一头雾水。

 

「妈妈,你为何还不醒呢?」亨利念了一次纸条,还将它翻到背面确认有无别的讯息,可那张纸的确就只有一行字,没别的了。这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是有人误会在这里居住的人是女性吗?还是有人要寻找前房客?

 

虽然搞不懂为何有这张纸条,但亨利以往都养成做笔记的好习惯,在这种特别时机更是该把任何蛛丝马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他将纸条端正的折好塞进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打算回房去夹在他专门记事的小本子时,目光却被另外一样东西给吸引住。

 

他的书柜后面被夹了一张纸,整张都是红色的像是泡过血水一样,他稍微将书柜挪开将纸张捡了起来,看上去像是从某本书撕下来的,有些部分似乎吸了过多血水字迹都糊掉了无法辨识,但他看得懂大致的内容,主要就是在说某个男人靠着解放仪式创造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着奇怪的怪物以及不确定的门等等,若被这男人所创造的世界给吞噬的话,灵魂将会永远受困在那徘徊不得善终。

 

「解放仪式?」亨利默默的读完一整张纸,比起方才小孩的纸条,这张书本的撕页给的讯息大抵完整而且有脉络可循,较早以前的他读到这种报导只会当作像是某些超自然现象的崇拜者或是神秘宗教信奉者写出来的东西,可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正也是不合常理的事情吗?而且为何这张纸条会塞在书柜后面呢?明明之前没有的啊……

 

正在纳闷的亨利被身后的声响给吓到,他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是放在沙发旁小矮柜上头的相框突然倒下来,他走上前去将两张照片摆正,那两张照片一张是他高中毕业时父母替他拍的,一张则是他小时候的照片,亨利盯着那张照片,不就跟梦里面的小男孩如出一辙?原来那真的是他吗?他并没有觉得很讶异,只是更好奇如果梦里面的小孩是他,那个好心的金发男子又是谁呢?

 

亨利拿着那张照片思考的同时,突然房间里的电话刺耳的响起,这让亨利又燃起一点希望,难道是之前拨出去的求救电话终于有人发现了吗?他连忙冲向房间接起电话,赫然听见那端一阵噪声,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女音在那边慌张的喘气求救:「你去哪了?快来救我啊!如果你需要硬币,我这里有一些!」

 

还没说完话就像是强制被挂掉,听辛西亚的声音似乎真的很急迫,莫非她也遇上了那些狗吗?亨利急忙的打算重拨回去,才想起电话线不是早在之前就被人剪断了吗?

 

他有些发毛的将电话放回原位,先不管她怎么知道自己家里电话或怎么拨进来的,从电话内容听起来似乎辛西亚还待在那个地下铁并且遇上了麻烦,他一想到还要回去那诡异的地方,心底还是有不少挣扎抗拒的,但人家都打电话来求救了,他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窝在这房间里一筹莫展也不是个法子,下定决心的亨利将装有10发子弹的手枪带上,再一次爬进了洞穴里。

 

确认自己又在地下铁女厕醒过来以后,亨利差不多理出个头绪,也就是家里的洞与异世界的洞是互通的,唯一想逃出去就是想办法在异世界找出口,站起身来准备离去的他注意到有间女厕的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沾血的人,他脱口而出叫道:「辛西亚?」

 

那个人没有回应,像是断了气的石像一动也不动,再靠近仔细一瞧,原来真的是一尊与真人等高的石雕,虽然不解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亨利确实松了一口气,只不过这尊石雕看上去长得跟辛西亚太过相似,而且双手沾满了血迹,右手还紧紧握着什么东西。脸部表情狰狞可怕,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不自觉的想到那个家喻户晓的希腊神话,看到美杜莎变成石像的人,表情是否就像是这个样子呢?

 

只不过辛西亚究竟在哪里?就在边想边要离开女厕的时候,突然发出锵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种安静的地方听起来就更加响亮了。好像是从雕像那边传过来的……

 

亨利握紧手中的枪缓缓走回去,这才发现掉在雕像脚前面的是一枚硬币,究竟是从哪边掉出来的?亨利一抬头,看到它的右手上还放着三四枚硬币。亨利想到辛西亚挂掉电话前说过要给自己硬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论如何这样就可以直接通过闸口了。亨利将硬币收进口袋要走出女厕时,才想到方才那个雕像的手不是……紧握着的吗?

 

没有勇气再回头确认的亨利直接推门而出,是他自己看错了吧。

 

轻手轻脚绕过那两只狗,继续往前走的亨利发现整个地下铁都静悄悄的,月台上的列车也像故障一样待在原地停驶不动,许多车厢门一反常态都是关闭的。就像是废弃的地下铁,只留他一个在这里盲目的寻找出口。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个梦,梦里的他也曾在这里彷徨不知所措,只是小时候的他幸运多了。那个金发的年轻男子……

 

在B3月台找不到人的亨利继续往B4月台前进,这里的月台比楼上的更脏,柱子上都是铁锈的痕迹,告示板上的通勤时刻表也蒙上了一层灰。此时耳边嗡的一声,像是久未修理的无线电好不容易修通,接着他听见辛西亚的声音从广播器传出:「亨利,我找到出口了。请快点来剪票口!」像是怕对方没有听见,辛西亚着急的声音又重复了一次,「亨利,我找到出口了。请快点来剪票口!快点、快点!」

 

紧接着啪的一声,像是辛西亚失手打到了麦克风,然后他听见辛西亚颤抖的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是他……他来了!!」

 

嗡的一声,麦克风像是被人切断了,再也没有传出声响来,这让亨利更加着急,难道辛西亚也遇上怪物了吗?他经过一个铁笼子,笼子里有两具被腰斩的尸体,尸体的脚还悬挂在铁笼外面滴着血,骨盆上、腹部上插着好几把断掉的水管。越感不安的亨利一面祈祷着辛西亚不要出事,一面发现一条好长的电扶梯,看不见尽头那样的长,可幸好它还有在运作,从这里一路跑到B1的剪票口应该不会花很多时间。

 

他太小看这个长度了。亨利气喘吁吁的想,方才为了躲避怪物流失了不少体力,现在又要往上爬电扶梯,他感觉到自己大腿以及小腿累积的乳酸就像一窝蚂蚁啃咬着他,又热又痛,可是一想起辛西亚被切断联机前的尖叫,他再怎么累也要赶紧上去救她。

 

没想到啪的一声,他的脸狠狠的被人从正面打了一掌,力道还大得让他整个人腾空飞起,往后摔去,在阶梯上摔倒过的人都知道,要停下翻滚是多么困难的事,眼冒金星的亨利好不容易停止滚落时,全身的骨头像是要被拆了一样,他下意识的护住头所以没撞得太疼,但方才为了停止翻滚而死命乱抓乱踢的手脚好像扭到了,手腕及脚踝都像涂抹了一千根辣椒那般的火热,他感觉得到伤处的血管堵塞住了,接着肿了起来,像是小山丘一样。

 

好像在哪里也碰过一样的事……但想不起来……

 

有一阵子没办法动弹的他只能趴着,任由缓慢的电扶梯将他载上去,此时他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手扶梯两侧有好几颗头从墙壁里探出来窥视,这里的怪物更像是半成品的人偶,只有脸却没有五官。而在发现亨利往它们靠近时,原本像是侦查从墙面探出头来的怪物马上将肩膀以及细长的手臂都露了出来,在空中乱舞乱抓,有些甚至还想用头槌去攻击趴在电扶梯上一动也不能动的亨利,原来他方才就是被这种东西给暗算了吗?它们非常有谋略,在攻击完之后便马上缩回墙壁里面,而在攻击前会探头出来,直到敌人靠近时才会猝不及防的钻出来给予袭击。而两侧的墙壁不时都会出现这种怪物,看似一折就断的手臂却力大无穷。

 

可,也仅止于此。怪物说穿了就是半成品的人偶,所以最多只能露出腹部以上,其他的部份就像是卡死在墙壁里头再也出不来。

 

亨利发现只要自己几乎贴到阶梯上,不管怪物怎么抓勾都无法碰到自己,所以只要低身匍匐就能顺利前进吗?虽然右手右脚都不大能动,但他的左手跟左脚基本上只是撞到,稍作休息一下应该是没问题。可辛西亚那么紧急而这条手扶梯又这么长,他这样慢慢的爬不知道要爬到何年何月?

 

抓着扶手用力将自己撑起的亨利跛着脚继续跑,虽然比没被打到前慢多了,可是也比慢慢爬来得快速,只要一遇到壁人他便马上弯下身来,任由怪物嘶吼一阵抓空以后他再爬起来继续往前跑,每一步踩踏到右脚的时候,亨利的俊脸便会皱成一团,稍微动到右手右脚都是椎心刺骨的酸痛,他只是皱紧眉头,咬紧牙关尽量加速往上移动。

 

可他还是太低估了这条手扶梯的长度,像是没完没了似的,又更像是他往上踏一步,却在底端又多了四五个阶梯,好像怎样都走不完一样,他甚至看不见尽头应有的光芒,只感觉自己不断往黑暗走入,走在这一条无垠之梯上,被一大堆怪物包围。

 

呜啊、呜呜啊。怪物在挤出墙壁的时候发出的声响其实很吵,加上两边上下的手扶梯各自都有一排不定时冒出来的怪,等待最佳时机要将他凌空抓起撕成两半,就连对面的壁人也奋力的伸长手臂想往这边勾,他虽然震慑于那样的气势,可他也有一定要爬上去的坚持,绝对不会在这里认输。

 

就在经过一排铁丝网,亨利因为太累稍微停在原地休息一下的时候,有个壁人猝不及防的破墙而出,明明就没有五官,亨利却像是看见它的嘴巴裂开一笑,得意的说:「抓到你了吧?」

 

下一秒那只比其他壁人都钻得要出来的怪物抓住了亨利,它的力道很重,第一爪抓破了亨利的衬衫,在他的胸膛上画出两条血痕,亨利痛得往后退的时候它又用另一只手抓住他,像在玩弄小玩具一样,刷的一声亨利整个人痛得往前倾,后背火辣辣的灼烧着,应该是被抓得很凄惨,脑中一片空白的他只知道再被抓一下,他就支撑不住了。

 

果然那怪物不会放弃趁胜追击的好机会,双爪齐下,其他的壁人似乎也感觉到死亡的逼近,不断兴奋的吼叫着,在空中挥舞着它们染血的爪子。

 

似乎没有尽头的电扶梯却救了亨利,因为在怪物蓄力要给亨利致命一击的这几秒,电扶梯突然加速,使得怪物的双爪落空了,这让壁人十分不满的吼叫着,甚至缩回墙壁又钻出来胡乱挥舞手臂,却怎样也抓不到距离已经拉开的猎物。

 

亨利这才发现原来这种怪物不仅受限于墙壁,也受限于它能钻出来的那个地方,如果他能再注意一点闪避之后的怪物,应该就没问题了……

 

而在此时,那彷佛没有尽头、令人绝望的彼端,射出了一道光芒。

 

亨利好不容易摆脱手扶梯,几乎整个人跪倒在地,他的前胸跟后背都火辣辣的烧着,白色的衬衫被渗透出来的血染红,右手跟右脚的扭伤因为要摆脱壁人的攻击变得更加严重,难以行走。

 

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爬着阶梯来到B1的亨利却失望了。他没有在剪票口看见辛西亚,有的只是散落一地的化妆品、女用包包还有碎了一地的小镜子。看上去跟什么人激烈拉扯过一样,亨利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要打开剪票口,却发现门是锁住的。

 

连开两次都发现开不了的门亨利有些绝望,难道他这么辛苦的跑上来却别无所获吗?不,不对,地板上散落着这么多女性用品,辛西亚应该就是在剪票口里面才对……咦?这时亨利才发现门上挂着一块桃红色的版子,长方形而且上面刻着一个女人的图样,他取了下来将其翻到背面,刻着『诱惑』。

 

还在纳闷着是什么意思,原本锁住的门喀的一声,开了。

 

映入眼帘的除了一片红色、还是红色,天花板地板墙壁上都喷溅了鲜血,洒在所有的仪器上面,收银台、计算机也都是血。

 

倒卧在血泊中的人就是辛西亚。

 

亨利慌张的上前蹲下身将辛西亚枕在他的右臂上,「妳还好吗?」虽然这样的拉扯让他的伤口更加疼痛,可是看着伤势比他严重不知多少的辛西亚,亨利管不着那么多。

 

辛西亚困难的睁开满是鲜血的眼睛,她的头还在不断出血,看见是亨利以后,她气若游丝的笑了,「这、这只是个……梦,对吧?」却从嘴里冒出更多的血。

 

似乎说话也让她很痛苦,她喘了两口气,亨利注意到她的胸口前刻着鲜红的数字:16121。

 

察觉到亨利没有应答自己的话,辛西亚更是拼命挤出一口气道:「我想……我想我是昨晚喝太多了。」

 

她缓缓的伸出手来,戴在右腕上的粉红色腕套已经成了艳红色,跟她的全身一样都是鲜血,浸泡在血水中的裙子也染成了红色。

 

可是亨利却没有避开辛西亚的触摸,辛西亚喘着气继续笑道:「我、我还没能给你做『特别服务』……」

 

她的手指在亨利脸上抹出一条条血痕,原本温热的指尖正随着生命的流逝渐渐冰凉,亨利在辛西亚突然抽搐的时候握紧她的左手,她害怕的瞪大双眼,失声抽气:「我、我觉得我好像快死了。」

 

从来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辛西亚只是不断的抽搐着,喘气着,亨利悲伤的握紧她的手,低语着:「没关系的,这只是个梦……」

 

温柔的顺从了辛西亚的问话,她所凝视的不是死亡的荫谷,只是个梦而已。

 

摸着脸颊的右手无预警的软了下来,亨利看着辛西亚瞪大的双眼,早已失去调侃他那时的神采,无神的瞳孔渐渐放大。亨利轻柔的将辛西亚放回原地,慎重其事将握着他的左手放回对方的胸前。

 

他伸出手轻轻将那双眸子阖上,辛西亚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永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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